得一闲暇，来扬州旅行。我所居城市距扬州不算很远，也曾多次途径扬州甚至短暂停留，但特意到扬州游玩几日还是头一次。不同于今日扬州的陌生感和新鲜感，诗词里的扬州早已让我久仰其名。

　　扬州城区不大，在大运河千年来潺潺滋养下，繁华汇聚，雅士云集，素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嘉誉。泛舟瘦西湖，徜徉园林间，漫步东关街，闲逛市井中，耳濡目染皆诗词，仿佛能看到淮左名都的繁华历史、邂逅竹西佳处的温婉风景，不觉间，愈发感到这是是一座浸润着悠长历史又蕴含着丰满诗意的城市。

　　扬州的确是一座特别的城市，在中国乃至世界城市中，都很少有如此密集地出现在古典诗歌中的城市。有人做过统计，有诗为证到过扬州的唐代诗人，有骆宾王、张若虚、孟浩然、王昌龄、李白、高适、韦应物、孟郊、张籍、刘禹锡、白居易、李绅、李德裕、杜牧、温庭筠、皮日休、韦庄等许多知名大家，人数之众，已然超过唐诗名家的半壁江山。如果说，知我、懂我、成就我者，谓之知己，那么在诗界闻名、词坛称霸的大家中，我以为也有这么三位可称为扬州的“知己”。

　　第一位是李白。若论让扬州名扬天下的一号人物，李白当仁不让。他曾多次游历扬州，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李白自述曾“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馀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扬州这座酒肆歌楼林立的销金之城，让李白能够释放天性，一掷千金、宴饮娱乐，豪爽侠义的他还结交了落魄公子作朋友，这番挥洒恣意的过往，在电影《长安三万里》里得到了生动的还原。李白不仅在扬州散尽万金，还给扬州留下一笔无尽财富，他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里那句“烟花三月下扬州”无疑成为扬州流传甚广、影响最大的宣传语。

　　第二位是杜牧。杜牧与扬州羁绊很深，他曾在扬州当差，官职不高，闲情很足，“供职之外，惟以宴游为事”，他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和“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是所有写扬州的诗中传播甚广的名句，离开扬州时满怀留恋地写道：“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杜牧的诗，曾吸引许多文人墨客来到扬州寻找二十四桥，至于二十四桥到底是指当时扬州城的二十四座桥还是一座桥的名字，早已不得而知，只有这诗句流传千年，至今仍余音袅袅。站在今人重建的二十四桥前，每位游客恐怕都禁不住对杜牧诗中描述心驰神往。

　　第三位是姜夔。姜夔生在南宋，当时的扬州已没有大唐时那番繁华光景，但光环很大、名气很盛，姜夔也对这“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神往已久。某年冬至，他路过扬州，驻马停留，放眼一看，大有落差，于是写了一首词《扬州慢·淮左名都》，不想却成为千古名篇。姜夔先用两句写景，“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废池乔木，犹厌言兵”两句，让人眼前映出一副荒凉落寞的扬州景象，与扬州盛景十分反差。再化用杜牧身份，写道“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进而感叹“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结尾那句“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把姜夔哀时伤乱、怀昔感今的情怀烘托到了极致。其实，在历史长河中，扬州曾有“扬一益二”的绝顶繁华，也多次经历了战乱之觞，正如许多人都经历过高光时刻，也总会面临落寞失意。姜夔这首词不仅蕴含着历史兴衰之变，更折射出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的普世情感经历，更能吸引人们的共鸣。

　　斗转星移，今日的扬州古城历史厚重、新城大气天成，发展日新月异。但可以预见，书写扬州的经典诗词就如同川流不息的大运河一般，早已融入扬州的文化基因和城市肌理，也将融入一代代人的文化记忆和文脉传承，扬州的诗意、扬州的历史、扬州的传说，还会长长久久流传。（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