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的飞尘
时间:2025-03-13 浏览次数: 来源: 滨湖区总工会 字号:[ 大 中 小 ]
我的老家在西北农村,具有黄土高坡上农村家庭的大多特点,黄土夯实的光滑场院,土坯房子大火炕,有着好看花纹的铺地红砖,墙上挂着毛主席画像的中堂,八仙桌上坐着钟摆晃悠、每半小时都会“铛”一声的摆钟……但印象最深、最喜人的还是那时的窗户,木格子窗棂贴着薄薄的窗纸,或直或转角的木条上有包浆的浮雕,细密翻滚的暗红色木纹映着白色窗纸,像极了标准几何画中镌刻着神秘的阵法,再强烈的光线撞在窗户上也变得温顺,再暗的微光透过白色的窗纸也能感到清亮。透过窗纸已经温柔的光线,就连速度也似乎慢了不少,像轻轻地探出了一只手,抚过房间的各式物件和角角落落。真的感觉那样老式的窗就是一个可以穿越现实的艺术品,家的氛围只用一扇窗就能够描画出来,更别提用木棍支起窗户后,轻轻地仰合挪动,就可以接续看到黄土墙、青瓦房围成一整个院落,再点缀几棵时令果树,四月酸杏五月樱桃还有八月的梨,树下有流口水的孩子和洒下的笑!窗里窗外就是一个温暖祥和的家。
最清晰的镜头就是窝在还有余温的大炕上不愿起来。感受光线抚过脸庞,微眯着眼似能看到眼角汗毛的颤动,慵懒翻身就会发现汹涌的尘世在一道道光线中显现,纤毫的微尘在光线中变换各种形状,翻涌上扬似波浪、倏忽下落像萤火。光线中乱舞的飞尘总能拽着你的目光,从一束光线中穿行到另一束,忽左忽右没有束缚地飘荡在我温暖的家中,折射幻化出一种又一种色彩……不敢眨一下眼睛,更不敢重重地呼吸,只怕一时的莽撞让我追随不到它的轨迹,更怕我的打扰让它失去了难得的自由!有时也想,它们赖以飞翔的轻盈,一定是因为失去了太多太多吧。
后来,木格子的窗棂没有了,窗纸换成了玻璃,透明而直接,清晰的世界凶猛地涌进了眼睛,直白的表述着外面的形形色色!强烈的光线成柱的扎进屋子,占满了房间所有明暗的角落,飘舞的飞尘没有了隐身的空间,太强的光线也卸掉了它们彩色的翅膀,疲惫失望翻滚之后就不见了踪迹,再也不见了惬意和自由。可能飞尘太小,纤细轻柔,没有大的形体和身份,小小的舞台足以演绎它们全部的世界,才能发出淡淡的光芒!太强的光不行,太大的舞台也不行,那样可能会自卑也容易找不到自我!
再后来,我也读书离开了西北的院子,进了城里盒子一样的楼房,惊奇地发现干净整洁的屋子,竟然没有了飘荡的飞尘,这可能就是那不一样的生活吧。多年穿行在车水马龙的高楼大厦,自以为抓住了世界,掌握了自己,但忙忙碌碌几年后,却发现依然双手空空,无所依靠、没处着落。总会在失神和恍惚的梦里,被飘舞的飞尘牵引着,飘过一座座山,跨过一条条河,钻过木格子的窗,穿过一缕缕带着毛边的光线,去寻找那温热的火炕和柔软的目光。
小时候,我们满眼欣喜地追寻着不愿落下的飞尘,成年后,故乡老屋那些熟悉的角落却早已落满浮尘,仍然飘着不愿落下的就只剩下回忆。而活在记忆中的我们,就会被时间反复地折磨,也反复地馈赠!(董力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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