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前段时间在家出事了，你听说了吗？”

　　“把冬菊砍伤了，目前人被羁押在看守所。外面的人也不能跟他见到面。”

　　“他主要是长期夜里睡不着，而且没有倾诉和有效沟通的对象。”

　　……

　　今年的夏天有点反常，虽然已经过了立秋出了伏，但气候还是那样的燥热。八月末的一个周日晚上，散步回家浑身全是汗水的我正准备看会儿电视，手机连续收到几条微信。狗娃是我老家的邻居，冬菊是他老婆。冬菊人嗓门大，说话快，阴晴圆缺全在脸上，用农村人话说就是典型的“一根筋”、有点“憨”。给我发来信息的，是他本家远房侄子，博士毕业后在外地高校当老师。

　　狗娃从小体弱多病，上面有三个姐姐，一年到头咳嗽不断，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看过不少游医，也吃过不少偏方，但效果差强人意。农村人都说贱名好养，所以老年得子的父母给他取了这个小名。我和他是小学同学，初中同级。后来他因身体原因没有继续上高中，而我因学业繁重也就很少跟他联系，再后来当兵离家多年，联系也就更少了。只是听说他辗转在各地工地当电工，手艺很好，人缘也好，收入也算可以，生活过得也不错。我回家探亲也只遇到过一两次，简单聊过几句家常。

　　前两年回老家，听妈妈说起过他。随着年龄大了，渐渐地工地上的活也不好找了，加上疫情影响，常常是出去几周就又回来了。他不打牌不喝酒不抽烟，人也闲不住，经常今天帮东家修水龙头，明天帮西家换灯炮。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没什么大本事，也就帮村里人干点粗活，希望大家相处得好一点，他平时不在家的时候对他老婆包容一点。再后来，他女儿大学毕业，在社区找了一份工作。他专门打电话给我，激动地告诉我说女儿在大学里就入了党。我也为他高兴了一下。他还说现在就担心自己和老婆身体都不好，工作也找不到，女儿上班了，就怕自己影响了女儿找婆家。当时我还宽慰了他几句。

　　哪曾想到，常年在外奔波挣钱养家的他，现在成天呆在家里，不单单是没有了收入，还要天天面对老婆的唠叨甚至是无理取闹，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有了睡眠障碍但一直瞒着不说自己硬扛的他，终于在那一天晚上曝发了。两口子为了一点琐事发生口角后，继而发展到大打出手。 “他就是自己想得简单，要把冬菊解决掉，自己也不想活了，要给孩子免去负担。”

　　贫困夫妻百事衰。困难重重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后来我跟妈妈打电话时，妈妈也说起了他。有时他闲在家的时候，也会到我妈妈那里去说说话诉诉苦。我妈总是劝他“顺算盘打不过来，打打倒算盘”，一家人过日子，总要向前看的，现在孩子也大学毕业了有工作了，总会好起来的。可惜的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打打倒算盘”是我妈妈的人生哲学，虽然没有上过多少学，也没有读过《阿Q正传》，但“打打倒算盘”式的阿Q精神胜利法，却帮我妈妈渡过了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现在即使我们姐弟都想把她带在身边，但她总是因为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为由一个人留在老宅坚守着，哪怕是在80多岁的今天，她仍然一个人坚守在老家的一亩三分地，她有着她自己的快乐和活法。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狗娃，还能不能遇到他，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去我所谓的“打打倒算盘”的人生歪理。

　　也不知道，假如人生可以重启，一切可以重来，杨佳、马加爵他们再遇到那些事，他们会有什么样不同的选择吗？（大漠胡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