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萍

　　早上醒来，窗外暴雨如注、氤氲一片。微信朋友圈提示，今日夏至、美好而至！心中很快决定：“今天地铁出行！”既绿色低碳，又体验淋漓。

　　早八点的雨泼天而来，下得真急呀。马路沿边的雨水，仿佛受着某种力量，顺着一个方向快速地向低处滚冲去，小区几处窨井下水口，已在物业人员的作业下敞开着盖，一股股雨水直灌而下，仿佛一个个小瀑布群，几片落叶在井口处打了几个急转裹挟而下。看到偶尔有车辆驶来，我下意识地往路边躲避。每每此时，来车也放慢了速度，尽量避开路面积水处，小心翼翼地从我身边蹚过去，彼此礼让、相安无事。此刻的空气潮湿却不憋闷，呼吸清新、体感凉快通透。

　　打着伞继续大踏步往地铁站走去，大雨如注打在伞上、溅在身上，嘈杂却韵律无限，就像置身于一场大气磅礴的交响乐中。鞋子很快湿了，裤腿很快湿了，但有什么关系呢！我的脑中跳出一个词，叫作“落汤鸡”，眼前同时出现一副画面：童年暑假，雷阵雨突至，小伙伴光着脚丫、卷起裤管，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躲到老屋的屋檐下避雨；发呆间看到屋前泥地上的雨水泡泡一串接着一串向前流去，一两只长相丑陋的癞蛤蟆鼓着肚子跟着爬来爬去；这时村上的几只母鸡，有的也躲来屋檐下，旁若无人地整理羽毛，有的却固执地靠在门前那堆柴草垛旁，虽遍体湿透、全无“鸡样”，但这几只鸡们“闭目养神”悠悠自得，颇让我们这些小孩羡慕。逐渐长大，这道“雨中风景”总是挥之不去，越发感觉“落汤鸡”并不代表贬义，而是老百姓对类似淋雨狼狈状态的自我解嘲抑或是对他人遭遇的幽默共情，因为农村人知道“夏雨隔田埂”，夏季雷暴天气忽来疏去，不足为奇；“风雨过后是彩虹”是规律不是稀奇事，是“落汤鸡”们经常可能会得到的浪漫馈赠。

　　坐上了地铁，我头脑中突然又跳出“落汤鸡”与“落水狗”这两个俚语。你看，同样是遭遇落水淋雨、浑身湿透，处于无比尴尬的境地，但似乎“落汤鸡”比“落水狗”要好一点，“落汤鸡”显得狼狈好笑甚至可爱的，而“落水狗”显得落魄可欺甚至可恨的。中国文字真是博大精深啊，“鸡”和“狗”作为人类家养禽畜，智慧的人们创造了那么多成双入对的成语，比如“偷鸡摸狗”“鸡飞狗跳”“鸡零狗碎”“鸡鸣狗盗”“鸡犬升天”等等，暗含讽刺之意，却也尽显烟火人生，冒着火热的腾腾地气，这可真是不把鸡狗当外人呐！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两者同时出现时，一般都是贬义；而单独出现时，一般“鸡”的名声往往好于“狗”。比如“闻鸡起舞”“金鸡独立”“雄鸡报晓”“鸡黍深盟”；而狗也许因为忠诚于一主，被冠于“狗仗人势”“恶狗挡道”“狗急跳墙”“狗眼看人”“狗尾续貂”“狗屁不通”等等。这些来自民间的俚语成语，都来自于人们身边最熟悉的禽畜，狗狗忠诚一主、看家护卫，有时还兼职抓个老鼠，却被数落得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形容“猫猫”的俗语并不多，也许是猫比较高冷，不肯主动粘人之故吧，“猫哭老鼠假慈悲”也像是对“猫捉老鼠”本性的调侃。哈哈，这难道来自于“爱之深 责之切”的文化之源吗？

　　夏至已至，美好始长。盛夏的浪漫由此开启吧！她是一种长度，这一天白昼最长，黑夜最短；她是一种声音，这一天蝉始鸣、半夏生；她是一种颜色，荷花碧绿、梅子正红；她是一种味道，这一天北方新面、南方馄饨；她是一种温暖，这一天你我问候、期待美好。据说，宋人是把夏至列为国假的，他们把那么火热暴烈的天气，描绘成“夏韵怜疏影，摇扇听荷声”的浪漫清欢场景。我们今人呢？群峰之上，尽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