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店
时间:2024-04-12 浏览次数: 来源: 惠山区总工会 字号:[ 大 中 小 ]
记忆中,总会在某个时间节点上浮现出一家小饭店的故事。
一九九三年参加工作那会儿,单位在野花园。那个时候,野花园和广瑞路一带虽未经过新城改造,但已属近郊繁华之地,楼堂馆所较多。吃腻了食堂的我,中午常常会跑到单位大院外面,寻找有可口饭菜的小饭店大快朵颐。经同事介绍,广瑞路上的一家“瑞燕饮食店”成了自己的首选目标。店面不大,两开间,装潢简单,外间是课桌型的散座,里间是一大一小两张稍大的桌子,算是包厢。店里主要经营炒饭、炒面、炒菜和园盅,由于色香味俱好,中午和晚上时分顾客盈门,去晚了还要在门口稍作等待。
老板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娇小玲珑,手脚麻利。老板姓徐,白白净净,为人和气。炒饭、炒面的厨师是老板娘的父亲,工作时很认真,空闲的时候常会一个人坐在店门口抽支烟,默不作声,店堂里有人说笑,他也只是听听,精彩处应和着笑一声,仍没有话。炒菜的厨师是老板娘的公公,端菜跑堂的是老板娘的婆婆,老夫妻两人不但长得白净富态,待人热情和气,而且讲得一口好听的上海话,听说公公早年在上海工作,师承上海杏花楼,烧得一手好菜,“老烧甩水”、“大蒜炒猪肝”等几道家常菜味道特别,非常诱人。去店里吃晚饭,还总能碰到老板和老板娘的宝贝儿子“冬冬”放学回店,约摸上小学两、三年级,矮矮胖胖,肥嘟嘟的脸庞,很可爱。那时候我和朋友在等待上菜上饭前,总会去逗他玩,摸摸脸蛋,捏捏小手,或者问问他“你喜欢你爸还是喜欢你妈”“你爸你妈要不要打架啊”之类的话,而他的回答也总能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从第一次上门去吃了一盘炒面开始,中午我经常会去那里吃饭,换着花样品尝店里的各色小吃。后来,因为单位安排给自己的宿舍也在附近,所以索性连晚饭也到店里去吃了。和同学、朋友、同事聚餐,也会常常光顾那家小饭店,一来二去,和店里的人都熟悉了,大家彼此都以姓名称呼。即便在路上遇见了,也会象老朋友一样打招呼,嘘寒问暖。吃饭之余,除了闲聊一些菜品之外,还会交流一些家庭琐事。我和爱人谈恋爱的时候大凡吃饭,基本都是到这家饭店里去的,自然,他们围绕我俩的话题也多是打听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以后生男生女之类的。时间长了,大家都象亲人一样,几天不见,都会隐约有些盼望,一旦进了饭店,彼此又有说不完的生活琐事。那个时候,我长年生活在野花园,这个小饭店俨然成了我的一个落脚点,每每坐坐,都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一九九五年以后,单位搬去了东亭,随之我也在东亭买了房子,野花园很少再回去,加上工作渐多,又要筹备结婚,对于那家小饭店也渐渐淡忘了。二零零一年,单位又搬回了野花园。慢慢地,又惦记起那家小饭店,惦记起店里的那一家子人。因为拆迁改建加油站,小饭店搬走了。又经同事们打听,得知搬到了不远处的锡沪路上,于是,某天的中午,和单位同事五六个人直接去了。店面比原来小了,装潢更简单,桌子都摆到了马路边上。下车走进店堂,一家人用惊愕的目光看我,随之泛起的是那久违的笑容,忙不迭地安排座位,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人重新聚首,岁月的蹉跎幻化成了一时无法言语的握手。
老板娘的婆婆已是一头花白的卷发,就象长辈眷顾小辈一样拉着手不停地问长问短,“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孩子出生了吗”“老婆现在在哪里工作,怎么不见她来呢”,老板娘的公公放下手头的活计,从厨房里跑出来上下打量我,“胖了,比原来胖了”。白净斯文的老板在一边腼腆地笑着,上前发烟,老板娘边算着账边嚷嚷着:“什么时候带着老婆和孩子一起来吃饭,看看你孩子”。那一顿,我又吃到了从前常常惦念的“老烧甩水”、“大蒜炒猪肝”,品尝到了那一份熟悉的美味。离开的时候,发现老板娘的父亲不在,问起,原来已经过世了,那个喜欢空闲时坐在店门口闷声抽烟的老厨师成了永远的记忆。
二零零四年,单位又从野花园搬到了堰桥。日复一日的工作,年复一年的生活,环境变了,心境变了,很多事都时过境迁,慢慢地更替了脑海里的记忆。时近年底,一天早上在单位食堂里吃早饭的时候,碰到一位家住堰桥的朋友,他说起自己常在小区门口的小饭店吃面,面很好吃,而开店的就是“瑞燕”那一家子。于是,中午的时候,我叫上几位同事一起找去了。又是好几年的间隔,那位白净斯文的老板变得苍老了许多,老板娘也不象以前那么花俏了,老板娘的婆婆还在,头发更白,皱纹多了。因为患病,老板娘的公公走了,店堂里又少掉了一个人。问起小饭店怎么会从市区搬到乡下,老板娘说这里靠近学校客源多,又是在乡下,房租便宜。席间,我还是点了那道“老烧甩水”,但新厨师烧出来的这道菜却怎么也不能让我回味起从前那份熟悉的感觉,我告诉老板,菜的味道变了,老板黯然。结账离开的时候,老板不肯收钱,我把钱放在柜台上,一行人出店上车,老板娘的婆婆追了上来,硬是把钱塞还到我手里,她说“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惦记着我们这一家子、这一个小饭店,我们很感动。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马上要过新年了,这一顿就当是我们一家子请客,祝福你们越过越开心!”开车离开,看着她在寒风中朝我们挥手,心里忽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一年以后的某个中午,闲来无事,我一个人驱车去小饭店吃饭,顺便探望他们。但踏进店里以后,这一家子一个都不在,问起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他告诉我老板去年患了癌症也走了,老板娘把饭店盘给了他,老板儿子“冬冬”读书不好,又找不到工作,整天宅在家里上上网,老板娘的婆婆一个人住在市区的老房子里……那一顿饭我没有吃出一点味道,满是咸涩,也许是厨师换了,也许是小饭店的主人变了,也许是那一家子走了,也许生活本就应该是这样,五味杂陈,不停地更替着味道。
那个小饭店从此搬到了我的心里,每每想起十几年中的光顾交往,每每想起那一家子生活的跌宕,每每想起大家从陌生到相熟的过程,每每想起老板娘的婆婆在那个新年之前的祝福,我都会感动。(董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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