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萍

　　春天欣欣然来了，万物复苏、草木发芽。

　　儿时的春天，就是满眼春光烂漫，一树树樱花、一丛丛迎春、一缕缕柳丝，仿佛希望都在五彩斑斓中。而今的春天，还是满嘴唇齿留香，一盘香干马兰头、一碗荠菜豆腐羹、一锅鸭蛋菊花脑，一顿时令野蔬的舌尖体验，同样孕育感动与希望。

　　曾经，厨房是家中老人的“战场阵地”，在这里，全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和婆婆妈妈的“协奏曲”。记忆中每到春天清明前后，餐桌上便会变戏法般地多出几道叫作枸杞头、菊花脑的时令野菜。那时，因着这些野菜口感苦涩、其貌不扬，而往往不以为然。而今，当老人再也不能挽着竹篮，去郊区乡边田埂摘野菜，再也不能围着灶台“变戏法”，那一道道春气浓郁、略带甘苦的味觉记忆，却被一次次“菜场遇见”“视觉风物”勾起来。

　　春天的江南，各种野菜嫩叶冒芽，平添了时令鲜蔬大家庭的烟火生气。其中大家熟知的“七头一脑”算得上“野菜界顶流”：苜蓿头、荠菜头、马兰头、豌豆头、香椿头、枸杞头、小蒜头和菊花脑。这些被冠以“头”“脑”的鲜嫩芽叶，沾着晨珠、冒着热气，以其野生鲜嫩而广受江南人家的关注与热捧。这“七头一脑”中，苜蓿头、荠菜头、马兰头、豌豆头等四种比较常见，价格也适中，光顾的客人也比较多。而被誉为“金陵三草”的香椿头、枸杞头、菊花脑这三种，不是每个菜场都有卖，即使个别摊位上有货，也是量少价高的。

　　香椿头，生根四海，广布大江南北。香椿所到之处，也是该地区春天莅临之时。在野菜中属“鹤立型”，其色淡青赭，个性张扬、春气浓郁，对爱之者“一箸入口，三春难忘”，对恶之者“气味熏人，避之不及”。当下若去菜场，蔬菜摊的 “C位”一般归位于香椿头，颜色出挑、很是吸睛。那小小的一两扎香椿，价格不菲，听说经常破蔬菜的最高价记录，甚至催生了“香椿自由”的评判标准。按食用方式，最能体现原味的是香椿拌豆腐，春芽青嫩，豆腐脂白，这道体现刀工的菜品，一青二白、素雅清爽，是春天里该有的味道，也是汪曾祺先生赞誉的豆腐菜品系列中的上上品。最家常的做法当属香椿炒鸡蛋，这道被誉为“金镶玉”的菜品，椿色青绿、蛋泽金黄，能调动起味蕾所有的快乐记忆，牢牢栓住家人的心。听说老北京有道“香椿鱼儿”，是按天妇罗的方式烹调处理的。将汆过水的香椿芽裹上加蛋液调料的薄面浆，下油锅烈火烹炸，入口下去外酥里嫩、满口脆鲜。

　　“雨前香椿嫩如丝”，说的是香椿采摘时间短，以谷雨前为佳。野菜中少而贵的还有枸杞头，祛风明目、生津补肝，比香椿的采摘时间还要短，清明过后的枸杞芽叶变老、药味渐浓，就不好吃了。“金陵三草”中我最钟爱的是菊花脑，因为得之易、烹之易，但味之醇、情之深。记得每到开春，婆婆家那片小区，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就能看到一簇一簇青嫩的菊花脑，叶脉青翠欲滴，随手掐一把嫩芽，打上两只鸭蛋，便是一锅清热去火的好汤。家人生日多在春天，每到此时，婆婆都要亲手摘洗一捧菊花脑，亲手烹制一锅春天的汤饮。饭后喝上一碗，清淡可口、菊香沁脾，味甘鲜美、回味无穷。

　　春天里的野菜，遇风生长、平凡普通。它们或依土而窜、邻水而萌、傍树而芽，年年如是，从不错过时令。“简单”是其代名词，只需通过凉拌、素炒、汆汤，瞬间能成为“当季餐桌之旦”。而在祛风明目、清热解毒、生津补肝等实用方面又出奇一致、不吝分享。

　　正所谓好物要重其时节，尝鲜要择期当时。人生如饮食，尊重时令、珍惜当下、品味当下。旅途中，记得常常把春的味道捎带回家。